女性准备好了，世界准备好了吗？

朱哥

对于那些进入了较少有女性涉足行业的女性，我们有着约定俗成的想象，她们必然是中性的、粗糙的，在外型和体能上接近男人的。然而，某次采访却打消了我的这种想象，当我知道我的采访对象将是该省唯一一位女消防员，以及一位参加过三星堆发掘的女考古工作者时，奥运会某些女子项目的冠军形象立刻浮现心头，以至于她们走到我面前时，我竟然没能反应过来，她们是年轻的、俏丽的，说话轻声细语。      

我们还没有准备好。因为，女性的职业史并不长，几千年来，可供女性选择的工作，范围很窄，始终在女佣、女堂倌、女艺人、妓女这几项里打转，而这些行当，不过是家庭功能的延伸。当真大规模地出现现代意义上的职业女性，还是在一次大战和二次大战时期，彼时，男子走上战场，女性不得不走出家门，开始从事从前由男性从事的工作，而且，有相当一部分女性，被迫从事体力劳动，甚至进入了制造业。      

现代时装业的变改也正是由此开始，从前那种繁冗僵硬的衣服，束胸束腹之类的约束，以及那些脆弱的衣料，显然不适合这种现状。当时刚刚进入时装业的可可·香奈儿敏感地觉察出了这种变化，开始大胆改革，她去除了女装上繁琐的花样，以舒适和便利为设计的出发点，大量使用棉麻之类的衣料，更把男装的因素引进女装，让女人穿上了裤子，并使原本只能用于葬礼和仆佣着装的黑色成为永恒的时尚色。她的崛起，和女性职业革命密不可分。      

女性有了自己的职业服装，在心理上、教育上、职业技能训练上也作好了准备，但，很多职业的大门，并未向女性全部敞开。        一部分是体力的原因，毫无疑问，女性和男性在体力上的差异始终存在，重体力劳动，很容易对女性造成身体损伤，更对养育后代造成影响，2008年，学者Naeye收集了美国不同地区12个医院的7722例新生儿资料，发现从事职业劳动的妇女的婴儿体重低于家庭妇女。那么，什么样的劳动，对女性算是重体力劳动呢？2009年，世界网坛美女玛丽娅·莎拉波娃被定为俄罗斯在北京奥运会的举旗手，莎拉波娃的教练在新闻发布会上明确表示反对，教练和经纪人都认为，这项工作根本不是女人干的活，应该让男运动员来举旗。 当然，这是一种特殊状况所引发的小幽默，但由此也可以看出，对于女性来说，体力的差异的确压缩了她们的职业空间。当然，这并不是坏事。   

但一些职业，至今也少有女性涉足，却不全是因为体力的差异，比如科学家、消防员、探险家、宇航员、飞行员、船长、赛车手、阿訇，甚至厨师。在中国科学院院士中，女院士只占5%左右；在中国工程院院士中，女院士占5.6%。      

从劳动强度的角度来考虑，由于现代技术的应用，这些行业的劳动强度，已经大大减轻，甚至，由于女性生理和心理的特征——耐力强和较为细致，她们甚至更适合其中的一些工作。但这些行业，却显示出很差的女性接纳度，以至于让人们形成一种印象——这些行业不适合女性进入，尽管，这其实是果，而不是因。        

那么，原因是什么呢？为什么女性进入这些行业，会显得那样奇怪呢？西蒙·德·波伏娃的《第二性》中的名句可以解释这一切：“女人不是天生的，而是被塑造成的”。      

女性性格特征的塑造权，一直在男性手里，因此，女性一直被塑造成智力稍低的、逻辑思维差的、感情用事的、更喜欢照顾家庭的，父权社会不断强化这种印象，以至于全社会都依照这种印象，去定义女性、要求女性，决定女性的职业方向和职业深入度。美国科学社会学家J·科尔和H·朱克曼做过的一项调查显示，女科学家发表的科研成果数量仅是男科学家的一半到三分之二。但实质上，更进一步的调查说明，这个结果和性别歧视分不开，女性普遍的受教育程度低，女科学家得到的机会也少于男性，并且始终被排斥在“圈子”之外。      

当然，一个更现实的问题是，她们负责生育，这是她们职业生涯中最大的一个负面因素，社会又把哺育孩子和做家务、照顾老人的责任，全部推给女性，所以，女性在受雇时，就因此被降低了期望，而事业和家庭的双重重任，又使她们的职业生涯常常难以为继。女性或者退回到传统女性角色中去，或者走出决绝的一步，比如林巧稚女士，她在1929年进入协和医院工作时，那里的规定是，妇女一旦结婚，就得中断职业。林巧稚只有选择放弃婚姻。      

所以，社会学家C·F·爱泼斯坦(Cynthia F. Epstein)说：“妇女作为知识和社会中的其他创造性工作的生产者，其参与程度主要地不是出自妇女自主选择和其能力的结果。相反，妇女在这些领域中的较低的参与比例反映着整个社会中和某一领域内(包括科学本身)的倾向和选择，也反映着与其他制度，如教育和政府之间的互动关系。同样，传统上妇女在某些职业的低参与率是直接作用于她们的某些文化态度和制度化的现实的反映。我还要进一步提出，对妇女的贡献的认识——如果确实是指贡献的话，也同样是由文化价值和制度结构所决定的。”  

终于，这个世界的文化和制度结构，开始有了轻微的变化，女性立刻心领神会，开始调整自己了，她们开始争取自己应得的工种，开始成为科学家、消防员、探险家、宇航员、飞行员、船长、赛车手、阿訇，开始进入这些“好像”不适合女性的行当，也许顺风顺水，也许依旧要在个人生活领域付出决绝的代价，但，女性准备好了，只是，整个世界准备好了吗？嗯，不管准备好了没有，那都将是大势所趋。